集一切法品第二之三

《楞伽經》全稱《楞伽阿跋多羅寶經》,其譯名分別出自南朝宋元嘉二十年(443年)的求那跋陀羅、北魏的菩提流支、唐代於闐(今新疆和田)僧人實叉難陀。各譯為四卷本、十卷本、七卷本。由於求那跋陀羅的譯本最早,更接近本經的原始義,因此流傳廣、影響大

      其時,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,請為我等說言說分別相心法門,使我及諸大菩薩善知此言說分別相,通達能說所說二義,速得無上正等正覺,令一切眾生於此二義中而得解脫。

  佛說:大慧,有四種言說分別相:即相言說、夢言說、計著過惡言說、無始妄想言說。大慧,所謂相言說者,即是執著色等諸相而生;所謂夢言說者,即是依夢等不實境界而生;所謂計著過惡言說者,即是憶念、計著以往之所聞所作業而生;所謂無始言說相者,即是為無始戲論、煩惱種子熏習而生。此即是四種言說分別相。

  大慧又對佛說:世尊,請為我等說言語分別所行之相,何處何因因何而起?

  佛說:大慧,言說從頭喉胸唇顎齒舌和合而生。

  大慧又問:世尊,言語分別為異為不異?

  佛說:大慧,既非異,亦非不異。為什麽這麽說呢?因為言語是從分別而起的,若言說與分別異,則不應因分別而起言說;若言說與分別不異,分別併不顯義,那麽言說也應不顯義,但言說是能顯義的。因此,言說與分別既異又不異。

  大慧又問佛:那麽,言語是第一義呢?還是所說是第一義?

  佛對大慧菩薩說:語言與所說均非第一義,為什麽呢?第一義是自證聖智三昧樂處,因言而入,但非即是言說本身;第一義是自證聖智境界,非是語言分別智境界,言語分別不能顯示第一義,因為言語生滅不定,從眾緣生,屬無常,故言語不能顯示第一義。第一義者,無自他之相,言語乃是有相,故不能顯示;第一義者,但唯證入自性真心,心外無法,外種種法悉皆無性,言語妄說豈能顯示?所以,大慧,應當遠離言語分別。

  其時,世尊重說頌曰:

  諸法無自性,亦無有言說;

  不見性空無自性義,愚夫流轉於生死。

  一切法無性,離言說分別;

  萬有如夢如幻,生死涅盤無一定之相。

  譬如大王長者,為使諸子高興,

  先給予相似之物,後再賜予真實之寶。

  我今也一樣,先說相似法,

  然後為妳等演說,自證聖智法門。

  其時,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,請為我等說離一異、俱不俱、有無、非有無、常、無常等一切外道所不能行,世尊自證聖智所行之境界,遠離妄計自相共相、入真實第一義境界。以無功用本願力,了知諸漸進佛地,及一切諸法皆是自心虛妄分別所見等,令我及諸大菩薩於如是等法門,遠離妄計自相共相見,速證無上正等正覺,普令一切眾生具足圓滿功德

  佛說:善哉!善哉!妳哀憐世間眾生,問我此義,多所安樂,多所饒益。大慧,凡夫無智,不知諸法是自心量妄習之所變現,執著、分別外法為一為異、為俱為不俱、為有為無、為常為無常等等。大慧,此譬如群獸為渴所逼,於陽焰而生水想,迷惑馳趣,不知此乃非水;愚癡凡夫也是這樣,為無始戲論分別所熏,貪瞋癡三毒攻心,喜樂聲色境界,見生、住、異、滅,取內外諸法,墮於一異等執著之中。

  大慧,如幻有實無之幹闥婆城非城非非城,無智凡夫無始時來,為城非城等種種妄習所熏,而作城想,外道也是這樣,為無始妄習所熏,不能了達自心所現皆虛妄故,著一著異等種種言說。

  大慧,譬如有人夢見男女、象馬、車步、城邑、園林等種種現象,醒後憶念夢中不實之事。大慧,妳以為這樣的人聰明嗎?

  大慧答道:不聰明。

  佛說:大慧,外道也是這樣,為惡見所熏,不了萬法唯心,執著一異、有無等見。

  大慧,譬如畫像,本無高下,愚夫妄見,作高下想,外道也是這樣,為惡見所熏,妄心增長,執一執異,自壞壞他,於離有無無生之論,也說為無,此壞因果之性,拔善根本,應知此種分別有無、起自他見之人,當墮地獄,若欲求取勝法,應速遠離此各種分別執著。

  大慧,譬如眼有疾,見虛空中有毛輪,就對人說:妳等看到了嗎?此虛空中有青黃赤白等等色相。而彼毛輪本自無體,非有非無,既可見又不可見,外道也是這樣,為惡見所熏,分別執著一異、俱不俱等,誹謗正法,自陷陷他。

  大慧,譬如火輪,實非是輪,愚夫取著,非聖智者。外道也是這樣,為惡見所熏,執著一異、俱不俱等,一切諸法,由是而生。

  大慧,譬如水泡,似玻璃珠,愚夫以為即是玻璃珠,爭相求取,然其水泡,非珠非非珠,既可取又不可取,外道也是這樣,為惡見分別習氣所熏,分別執著,說非有法從因緣生,又說實有法滅。

  此外,大慧,立現量、比量、聖言量,併認為實有自證聖智離二自體,此亦屬虛妄分別;大慧,諸修行者,應滅心、意、意識,離能取、所取,入如來地,於有及無不生妄想;大慧,諸修行者若於自證聖智境界作有無想,則也執著於我、人、壽者、眾生諸相;大慧,一切諸法自相共相,是化身佛所說,非法身佛所說,大慧,化身佛說法隨順於愚夫等無智之見,不都直接顯示自證聖智三昧樂境。

  大慧,譬如水中有樹影現,其非影非非影,非樹非非樹,外道也是這樣,為習見所熏,不了萬法唯是自心所現,於一異等而生分別執著。

  大慧,譬如明鏡,隨緣得見一切色像,彼非像又非非像,有緣得見無緣則不見,愚夫妄加分別,作像想,外道也是這樣,於自心所現種種有形像,而執一異、俱不俱相。

  大慧,譬如山谷中之聲響,依賴於風、水、人等,眾緣和合,聲響則起,彼聲非有非無,以所聞之聲非聲故,外道也是這樣,為習氣所熏,自心分別,而起一異、俱不俱等見。

  大慧,譬如大地無草木處,日光與塵土和合,見似有水波動,其波非有非無,因想而異故;愚癡凡夫也是這樣,為無始戲論惡習所熏,於聖智自證法中見生住異滅、一異、有無、俱不俱等。

  大慧,譬如木頭人和死屍,借助於機關運轉和咒術之力而得運行,愚癡之人以為真實,遂順從外道,起諸惡見,執著於一異等虛妄言說。

  大慧,妳等當於聖智所證法中,離生住異滅諸見,離有無、一異、俱不俱等一切分別。

  此外,大慧,有四種禪。哪四種呢?有愚夫所行禪,觀察義禪,攀緣真如禪,諸如來禪。

  大慧,什麽是愚夫所行禪?謂聲聞、緣覺諸修行者,知人無我,見自己他人之身皆是無常、苦、不凈,如是觀察執著不捨,由此漸增進至滅一切心法、無想無念之境界,此則名為愚夫所行禪。

  如何是觀察義禪?謂知自共相、人無我,併知外道之法悉皆不實,於法無我諸地行相,隨順觀察,是名觀察義禪。

  如何是攀緣真如禪?知人無我、法無我,是對治二種我見,本身亦不真實,不起二無我妄念,是名攀緣真如禪。

  如何是諸如來禪?謂得如來地自證聖智真實法身,常住寂滅,令諸眾生得禪定樂、菩提樂、涅盤樂及得如來智慧法身不思議事,是名諸如來禪。

  其時,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,諸佛如來所說涅盤,說何等法,名為涅盤?

  佛對大慧說:諸識等見習轉已,是名涅盤,亦即是諸法性空境界。又,大慧,涅盤者,自證聖智所行境界,遠離斷常及有無等見。什麽是非常?即離自共相之妄想分別;什麽是非斷?謂三世如來所證得故,是以非斷。又,大慧,涅盤不壞不死,是諸修行者之所歸趣。若有死則有生,而涅盤不更受生相續,故涅盤不死;若壞者應是有為法,而涅盤是無為法,故不壞。又,大慧,涅盤無煩惱可捨,無菩提可得,非斷亦非常,不一亦不異,此是名涅盤。又,大慧,聲聞、緣覺知自共相,煩惱障滅,不生顛倒,不起未來生死分別,彼於其中生涅盤想。

  此外,大慧,有二種自性相。哪二種呢?一是執著言說自性相:二是執著諸法自性相。執著言說自性相者,以無始以來妄想言說習氣不斷故,計著有言說自性相;執著諸法自性相者,以不覺諸法是自心所起,虛妄執著。又,大慧,諸佛有二種加持加諸菩薩,令其頂佛足請問眾義。哪二種呢?謂令其入三昧,身現其前,手灌其頂,為其授記。大慧,初地大菩薩蒙諸佛加持之力,入於菩薩大光明定。入定之後,十方諸佛普現其前,以身語諸業加持,如金剛藏,華嚴會中住初地時,及余成就初地功德相,菩薩亦如是加持。

  大慧,此大菩薩蒙佛神力,入三昧後,於百仟劫積集善根故,漸入諸地,能達治所治相。至法雲地者,坐於大蓮花微妙宮殿之寶座上,同類菩薩眾所圍繞,頭戴寶冠,身如黃金,瞻葡花色,如盛滿月,放大光明,十方諸佛伸展蓮花手,於其座上,而為其灌頂,如轉輪聖王太子受記,得大自在,此菩薩也是這樣,是名為二種加持。菩薩為二種加持力故,能親見一切諸佛,若不如是則不能。

  又,大慧,大菩薩入於三昧,善說法要,皆由佛加持力故。若諸菩薩離佛加持而能說法者,則凡夫亦能說法。大慧,蒙佛加持之力,一切山林、草樹、城郭、宮殿及諸樂器等無情物也能演唱法音,況有情眾生?凡受佛加持者,一切盲聾啞者,都能獲得解脫。大慧,如來加持之力有如此廣大的作用。

  大慧又對佛說:何故如來以其加持力令諸菩薩入於初地及十地中?

  佛說:大慧,為欲令其遠離二種過故,須加持初地;為令其不墮聲聞地故,須加持十地;為諸菩薩速入如來地,為諸菩薩所得法加倍增長,故佛為諸菩薩加持。大慧,若不加持,彼菩薩墮外道及聲聞地中,則不能得無上正等正覺,所以如來以加持力攝諸菩薩。

  其時,世尊重說頌曰:

  如來世尊以其清凈願,為諸菩薩加持;

  為令其遠離二種過失加持初地,

  為令其不墮於聲聞加持十地。

  其時,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,如果世尊所說緣起,是由作起而非由心自體而起,外道亦說勝自在天而生諸法,今佛與外道所說只是名稱有不同而已,非是義理有所別。世尊,外道說言以神我故,從無生有,世尊也說以因緣故,一切諸法本無而生,生後還滅,如佛所說無明緣行,乃至老死,此說無因,非說有因;世尊說言此有故彼有,若一時建立,非次相待而有,其義不能成立。所以,外道所說勝於世尊所說。為什麽這麽說呢?外道說因不從緣生,而有所生,世尊所說,果待於因,因又待於因,如是輾轉,成無窮過;又,此有故彼有,則是無因。

  佛說:大慧,我了達諸法非有無生,但唯心現,無能取所取,說此有故彼有非是無因及因緣過失。大慧,若不了達諸法唯心所現,執著能取所取,以外境為若有若無,此等過失,非我所說。

  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有言說,故必有諸法,若無諸法,言說依何而起?

  佛說:大慧,雖無諸法,也有言說,豈沒聽過龜毛、兔角、石女兒等,本無此等諸法,世人於中皆起言說?大慧,其非有亦非非有,只有言說而已。大慧,如果像妳所說的,有言說必有諸法,此論則壞。大慧,非一切佛土皆有言說,言說者,假立而已。大慧,或有佛土,在揚眉瞬目、微笑頻呻中而顯法,如不瞬世界、妙香世界、及普賢如來佛土中,但瞪視不瞬令諸菩薩獲無生法忍及諸三昧。大慧,非由言說才有諸法,此世界中蠅蟻等蟲,雖無言說,而事相宛然。

  其時,世尊重說頌曰:

  譬如虛空兔角,及與石女兒等;

  實無而有言說,妄計法也是如此。

  因緣和合之中,愚夫妄以為生;

  不能如實理解,故流轉於三界。

  其時,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在其它經中所說的諸如十二因緣、常樂我凈等,依何處說?

  佛說:依妄法說,因為諸聖即依此妄法現,但不於妄法起有無等見,譬如陽焰、火輪、垂發、幹闥婆城、夢、幻、鏡像等,無智之人生顛倒見,以為實法,有智之人不這樣看,但此種種幻影、夢境非不現起。大慧,妄法現起時,有種種差別,但非無常。何故非無常呢?因為妄法離於有無,因為愚癡凡夫於離有無處起種種見解,如恆河水,餓鬼不見,不可言其有,其它眾生見之,不可言無,所以聖人於虛妄法,悉離顛倒有無之見。

  大慧,虛妄法是常,因無各種異相可得,併非虛妄法本身有種種差別,而是因為各種妄想而有差別。所以一切妄法其體是常。大慧,如何才能得妄法之真實性相?即如諸聖者那樣,不於妄法起顛倒見,也不起真實見,若於妄法中生心動念,則非聖者之智,於妄法生心動念者,則是凡夫戲論,非聖人見解。

  大慧,若於妄法起顛倒見與正見,則能生起二種種性,一是凡夫種性,二是聖種性。大慧,聖種性又有三種即聲聞、緣覺、佛乘。大慧,為何愚夫分別妄法能生聲聞乘種性?亦即愚夫觀察妄法,取自相共相,遂起聲聞乘種性;那麽何謂愚夫分別妄法而起緣覺乘種性?亦即執著諸法自相共相時,不樂憒鬧,喜獨自觀察。大慧,何謂智者觀察妄法而得成就佛乘種性?亦即智者在觀察妄法時,能了達一切諸法唯是自心分別所見,此外更無別法。大慧,若有愚夫分別妄法,取種種性相,執著實我實法,此則起生死乘種性。

  大慧,彼妄法中種種事物,非即是物,亦非非物,離於有無,乃諸心識惡習轉依之產物,亦即聖人轉妄法為真如,所以真如離於心識。我今明確指出,如能了達此真如、妄法之若即若離之關繫,即於一切都能明了通達。

  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所說妄法,為有為無?

  佛說:此妄法如幻影,不可以有無計著,若執著有性相者,即是真實不可轉,如此則諸緣起妄法,這與外道以有作者生一切法相類。

  此外,大慧,不可說幻是無,諸法也是這樣,如幻併非無。

  大慧說:世尊,是因為執著各種幻相說一切如幻?還是因為執著諸法顛倒相故言一切法如幻?世尊,併非一切都如幻,因為種種色相均不是無因而有的,若都無因而種種色相現,即可說一切如幻,所以世尊,不可說一切法部與幻相相似,如夢如幻。

  佛說:不可因幻相有種種,諸法有種種,而說一切法如幻,而應以一切法當體不實,速起速滅,如電如光,所以說一切法如幻。大慧,譬如電光,一閃即逝,世間所見一切諸法,也是這樣,本都是自心虛分別所見,而愚夫起自、共相執著,虛妄計著各種色相。

  其時,世尊重說頌曰:

  諸法如幻併非一無所有,也併不是實有諸法;

  諸法如電如光無自體性,所以說一切法如幻。

  其時,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,如果像佛所說的,一切諸法悉皆不生,又說諸法如夢如幻,如此,豈不前後所說互相矛盾?

  佛說:大慧,併不矛盾。為什麽呢?因為生即是無生,所謂生者,唯是自心之虛妄顯現爾,若有若無,一切外法,因其無性,故本不生。

  大慧,為離外道以神我為生因,我說諸法皆悉不生。大慧,外道謂從有無生一切法,不說自心分別執著因緣而生。大慧,我說諸法非從有無而生,故名無生。大慧,說諸法者,為令諸受化者,知一切法雖無作者,而業不亡,是故報受二種生死,破其邪見斷滅戲論。大慧,說諸法相如夢如幻者,令離諸法自性相故,為諸凡愚墮於惡見,不知諸法唯心所現,為令遠離執著因緣生起諸相,說一切法如夢如幻。彼諸愚夫執苦惡見,欺誑自他,不能明見一切法如實住處。所謂一切法如實住處者,即了達一切法唯心所現。

  其時,世尊重說頌曰:

  以無作性故說無生,為遮斷見故說有業攝生死:

  了達諸法如幻如夢,不於諸法性相而起虛妄分別。

  此外,大慧,我當為妳解說顯體釋義及其所依文字之名句、文身之相。諸大菩薩善於觀察此相,了達其義,速得無上正等正覺,後又能開悟一切眾生。

  大慧,所謂名身者,亦即依事立名,如依瓶衣等物,立瓶穴等名,如名能詮自性,此謂名身;所謂句身者,亦即能顯示該句之義理,如說「諸法無常」,顯示「諸法無常」義,此即是句身;所謂文身者,由於此等文字能成名句,是名文身。此外,大慧,有文時必有名,但未必有句,但有句者,必有句及文;所謂名身者,亦即諸字各各各差別,如從阿字直至呵字;文身者,即音韻屈曲長短高下等。此外,句身者,如足跡,如街巷中人及象馬諸牲畜之足跡,循其足跡即可找到人或畜;名身者,如受、想、行、識四蘊,非有形可見,故以名說;文身者,即是名之實性相,由文而顯。如此即是所謂的名句文身。此名句文身相,妳應修學。

  其時,世尊重說煩曰:

  顯體之名身與釋義之句身,以及名句所依之文字;

  愚癡凡夫虛妄計著,有如大象溺於汙泥之中;

  此外,大慧,未來世中,有諸邪智惡覺觀者,因邪見一異、俱不俱等,以一異、俱不俱等四句問於智者,智者即回答道:「此非是正問。」邪智之人又問道:「色與無常是異或是不異?涅盤與諸生死有為法是異或是不異?相與所相是異或是下異?依與所依是異或是不異?造與所這是異或是不異?見與所見是異或是不異?大地與微麈是異或是不異?智與智者是異或是不異?」凡此諸問,都屬無記,世尊說都不應予以回答,因為愚夫無有智慧,這些問題不是他們所能了知的,佛為使他們離常斷邪見,故不予作答。大慧,無記事,不作答,這是為了使外道反思而自得覺悟,永得出離造作者之邪見。

  又,大慧,外道計苦有造作者,認為命即是身。命與身為一為異,此皆屬無記邪論。大慧,外道愚癡說無記邪論,這不是我佛效法之法,大慧,我佛法中說匯遠離能取、所取,於能、所取不起分別,所以我佛法中不予回答。大慧,若有執著能取、所取,不能了達諸法唯是自心所現,對於這種人,當以四種記論為其說法開示,視其根機,因時而異,我以四種記論置答。

  又,大慧,何故一切法不生?因為一切法離能作、所作,無有作者。何故一切法無自性?因為以聖智觀察一切法均不可得。何故一切法無去來?因為一切之自相、共相均無所從來,去亦無所至。何故一切法不滅?因為一切法體空無自性,相不可得。何故一切法無常?因為一切相起即滅,無有常性。何故說一切法常?因為諸法本無生滅,起即不起,無常之性常,是故說一切法常。

  其時,大慧菩薩又對佛說:世尊,請為我等說諸須陀洹、須陀洹果行相差別,使我及諸大菩薩,了知通達須陀洹、靳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羅漢因行果位之種種差別相,而為眾生宣講演說,令其證得二無我法(人無我、法無我),凈除二障(煩惱障、所知障),漸漸通達菩薩諸地,進而入於如來所證境界,得佛法身,為利樂有情、饒益眾生,請佛為說四果差別之相。

  佛說:大慧,妳等認真聽著,我當為妳等宣說。

  大慧說:是的。

  佛說:大慧,諸須陀洹、須陀洹果差別有三:即上、中、下三種。大慧,下者未斷欲界之惑,須人間、天上七往返方能證得阿羅漢界;中者或三生、五生得阿羅漢果;上者即此一生得阿羅漢果。

  大慧,此三種人斷除三種惑見:一者身見(於五蘊執有實我之邪見),二者疑見(疑佛說是否為正),三者戒禁取見(隨順外道之種種非理之戒禁併以之為最勝),以上上之智,斷種種惑見,證得阿羅漢果。

  大慧,身見有二種,即俱生與分別,如依緣起而有妄計性。大慧,譬如依止緣起性,故種種妄計執著性生,非有非無,非亦有亦無,愚昧凡夫妄加執著,猶如渴獸於陽焰妄生水想,此即分別身見,執有我、我所,因無智慧的緣故,從無始世以來即與它相應。須陀洹能見人無我,實時可得捨此分別身;大慧,俱生身見者,即普觀自身及與他身,受、想、行、識諸蘊與色俱有名無體,無自性相;觀色蘊從四大種所造,輾轉相因而生。四大既無主宰,誰能合集以成色?色蘊如此,余四蘊亦然,如是觀察,明見有無俱妄不實,五蘊無體,身見即斷。

  大慧,疑相者,謂於所證之四聖諦法善見其相,斷除先前所說的二種身見,於諸法中不生疑心,亦不生於尊者以為尊相,是凈與不凈,如此是名疑相。何故須陀洹不取戒禁取見?因為須陀洹不取未來受生之戒,知有生處即有諸苦故。取此戒禁取見者,蓋由於諸愚癡凡夫,於三有中,求五欲樂,苦行修習,願生彼處,須陀洹人不取未來受生處五欲樂,唯求所證最勝無漏四真諦理無分別法,方便受持,修行正戒,是名斷戒禁取見。大慧,須陀洹人捨身見、疑見、戒禁取見三種惑障,離貪瞋癡三大根本煩惱。

  大慧對佛說:貪有多種,捨那一種貪?

  佛說:大慧,捨於女色之貪,知此現時欲樂,來生必定受苦,須陀洹不取此種貪,以得三昧樂行故,非離涅盤貪(須陀洹不像菩薩,尚貪求涅盤)。

  大慧,如何是斯陀含果?謂不了色相自性,起色分別,故尚須一往來於人天,善修禪定智慧,至我見不生,諸苦盡除,而得涅盤,此是名斯陀含。

  大慧,如何是阿那含果?謂於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三世諸法自性無實,見凡有生處即有諸苦,煩惱習不起,捨離諸惑,更不還生欲界,是名阿那含。

  大慧,阿羅漢者,修行四禪及三三昧,了八解脫,分證十力,三明六通皆已成就,招致諸苦之煩惱業悉已斷盡,是名阿羅漢。

  大慧說:世尊,阿羅漢有三種,即趣寂定性羅漢、已退還發菩提心之不定種性羅漢、佛所變化示現羅漢,世尊所說,是指哪一種阿羅漢?

  佛說:大慧,此說趣寂定性羅漢,非是其它二種阿羅漢。其它二種阿羅漢是指,退已還發大菩提心者,已曾發善巧廣大行願成熟有情佛所化者,為莊嚴諸佛國土及其眷屬,於彼示生作阿羅漢者。

  大慧,於妄想眾生處說種種法,斷諸煩惱所證四果之禪者及諸禪三昧,本性皆離虛妄之故,唯自心量虛妄所見得果相而已。大慧,若須陀洹這樣想:我已斷除諸惑見,此則有二種失,即我見及諸惑見悉未斷除。又,大慧,若欲超過聲聞乘諸禪、四無量心及無色界四空定,得如來三昧者,應當遠離自心所現諸相。大慧,聲聞即以想受滅定為最高境界,若說它是超過自心量所現的境界,則是不對的,為什麽呢?因它是不離心的緣故。

  此外,大慧,有二種智,即觀察智及取相分別執著建立智。觀察智者,即觀一切法離四句,皆不可得。所謂四句者,即諸如常、無常、亦常亦無常、非常非無常等。我以諸法離此四句,故說一切諸法皆不可得。大慧,如此觀察諸法,妳等應該修學;如何取相分別執著建立智?謂於地、水、風、火四大種相,虛妄分別,妄想執著,以宗因喻五分法,成於不實而妄建立,是名邪正二種覺智相。大菩薩知此智相即能通達人、法二種無我,以無相智於地前勝解行位,善巧觀察,即入初地,得大乘光明等百三昧門,以彼勝力見百佛,乃至光明照燭百佛世界,善能了知離垢地相,以本願力故,現種種神通,至第十地而受佛灌頂,入於佛地以十無盡願,成就眾生,各種應現,無有休息而常安住自覺境界三昧樂。

  又,大慧,大菩薩應當善於了知四大造色。如何了知?大慧,大菩薩應如是觀察,彼諸大種真實不生,乃至三界但是妄心分別,唯是心之顯現,無有外法。如是觀察時,四大種所造悉皆離四句、無自性、無我、我所,住於如實之處而成就無生之相。

  大慧,彼諸大種如何造色?大慧,諸外道妄想有津潤之性為水大種,生內外水界(內水如血、汗,外水如河、海等」,有炎熱之性為火大種,生內外火界(內火如體內熱氣,外火如自然之火),有飄動之性為風大種,生內外風界(內則氣息運行,外則空氣流動」,有色質之性為地大種,生內外地界(內則皮肉筋骨,外則田地高原),外道妄計有堅、濕、暖、動四性離於虛空,由妄想執著,不了五蘊虛假積聚,本無有性,故言四大種造色。大慧,五蘊妄識,由迷真心執著種種言語境界,作業受生,於諸趣中相續不斷。大慧,地等造色實乃妄心所現,非由四大種所造,為何這麽說呢?因為若有法者,即有形相,即是所作,非離形相而有諸法。大慧,此大種造色乃是外道所說,非是我說。

  又,大慧,我今當說五蘊體相。五蘊者,即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。大慧,所謂色者,指四大及所造色,此各各異相:受、想、行、識諸蘊更非色法,無色法相,如同虛空,何有四種數相?譬如虛空,離於諳相,而虛妄分別,此是虛空,彼是虛空。非色之受、想、行、識諸蘊,也是這樣,因其離諸數相,離於有無。數相者,愚夫所說,非聖者說,聖者雖見五蘊,但了知此等諸蘊皆妄心分別所作,只是假名施設,相雖是有,而無其實,皆如影如幻,別無自體。不了如來所證境界,見有諸蘊,執著分別,常現在前,此即是妄想諸蘊自性相。大慧,這種分別妳應當遠離。捨離此等分別執著之後,說諸法實相,斷一切外道邪見,了知諸法無我,入純無相觀之「遠行地」,成就無量自在三昧,獲意生身,達如幻三昧,神通自在,猶如大地,利益群生。

  此外,涅盤有四種。那四種呢?謂以諸法體性為有性為無性的涅盤;以種種相為有為無的涅盤;覺悟自相為有性無性的涅盤;此三種是外道之所謂涅盤。此外,斷五蘊六道中相續流註,以人無我為涅盤,此是二乘所謂涅盤。大慧,此四種涅盤非我所說。大慧,我所說者,分別所知境界識滅,名為涅盤。

  大慧說:世尊,豈不建立八種識嗎?

  佛說:建立。

  大慧說:若建立者,如何但說意識滅,非七轉識滅?

  佛說:大慧,以第八識為因及所依,前七識得生。大慧,前六識了境起執著時,生諸習氣,熏習增長阿賴耶識,由是末那識執為我、我所,恆審思量,相續隨轉,無別體相。彼二種識,以阿賴耶識為因為所緣的緣故,觀自心見境,妄想執著生種種心,猶如束竹互相為因。大慧,又如大海波浪,以自心所現境界為風吹,而有生滅,所以意識滅時,余七識亦滅。

  此外,大慧,我今當說妄計自性差別相,令妳及諸大菩薩善知此義,超諸妄想,證自智境,知外道法,遠離能取、所取分別,於依他起種種相中,不再取著妄計相。大慧,如何是妄計自性差別相?所謂言說分別,所說分別,相分別,財分別,自性分別,因分別,見分別,理分別,生分別,不生分別,相屬分別,縛解分別。大慧,此等均是妄計自性差別相。

  大慧,如何是言說分別?謂執著種種音聲章句,以為有性,是名言說分別;如何是所說分別?計有五法、三自性等,是名所說分別;如何相分別?謂即於所說事中,計有諸如地、水、火、風四大諸相,是名相分別;如何是財分別?謂取著種種金銀財寶,而起言說,是名財分別;如何自性分別?謂以惡見分別諸法自性,如地性堅、水性濕、火性熱、風性動等等,是名自性分別;如何是因分別?謂於因緣而分有無,以有此因而生此法,是名因分別;如何見分別?謂如外道惡見,執著於有無、一異、俱不俱等,是名見分別;如何是理分別?於諸蘊中,計有我、我所,說虛妄法,是名理分別;如何是生分別?謂計著諸法若有若無,從緣而生,是名生分別。

  如何是不生分別?謂計著一切諸法,本來不生,無有體性,不從緣起,不自因生,是各不生分別;如何是相屬分別?以有為諸法,俱是因果相續,如針與線,是名相屬分別;如何是縛解分別?計有煩惱能縛眾生,又以修道使眾生解脫,如人先為繩子所縛,後鬆縛得解,是名縛解分別。大慧,此等都是凡夫妄分有無,生此分別。大慧,於緣起性中虛妄執著此種種分別,如依於幻術而見種種物事,凡夫愚人執此等虛幻物事為實有。大慧,幻有之與種種物事,非異非不異。若異者,幻術非是此等物事之因;若不異,幻化所現與種種物事應是無差別。但幻術與種種物事是不同的,因此二者非異非不異。大慧,妳及諸大菩薩於有於無不應生執著。

  大慧菩薩又對佛說;請世尊為我等說自證聖智行相及一乘行相,我及諸大菩薩識此行栢,於此中而得覺晤,不更由其它途徑而得覺悟。

  佛說:妳等好好聽著,我當為妳等解說。

  大慧說:是的。

  佛說:大慧,大菩薩依聖教所言諸法無性,但妄想分別之義理,於閑靜之處觀照自覺,非由他悟,離妄想見,即能漸漸進入佛位,依此修行,是名自證聖智行相。如何是一乘行相?證知一乘道即名一乘行相。如何是一乘道?亦即能遠離能取、所取,如實而住。大慧,此一乘道唯有如來善於了知,非二乘、梵天及諸外道所能了知。

  大慧對佛說:世尊,何故如來說有三乘,不說一乘?

  佛說:大慧,一乘者,知生死無自性,生死即是涅盤,聲聞、緣覺二乘無自性涅盤法,但依厭離世間、調伏修行而求解脫,如來應二乘根機,是故不說一乘,而說三乘法。又,聲聞、緣覺未斷所知障及業習氣,不覺法無我,末度生死變易死,是故我說三乘之法。彼等若能斷除以上諸過習,覺法無我,其時乃離於涅盤想,於無漏界而得覺悟;覺悟之後,自知住有余地,進而精進修行,使諸功德圓滿,其時即得如來自在法身。

  此時,世尊重說頌曰:

  天乘、梵乘、聲聞乘、緣覺乘、佛乘,

  此等諸乘乃佛所說。

  心動而計有諸乘,此悉未究竟;

  若妄想心滅,即無諸乘及能乘之人。

  無乘無乘者,我說為一乘;

  為引導愚夫故,說諸乘差別。

  解脫有三種,離煩惱者二乘解脫;

  達法無我平等智者,如來真實解脫。

  譬如海中木頭,常隨波浪翻轉;

  聲聞之心亦然,隨境相之風所飄遊。

  雖已滅煩惱又更起煩惱,猶如被習氣所縛;

  進而為涅盤所縛,住於無漏界。

  此非究竟境界,但也不退更作凡夫;

  自以為已得涅盤,乃至劫數不覺。

  譬如昏醉之人,醒後方才覺悟;

  聲聞也是這樣,覺悟之後,當能成佛。